&esp;&esp;“那不能。”齐凌道，“臣原不敢，有陛下这句话，臣便豁出去同常将军抢一回功劳如何？”

&esp;&esp;“朕原本属意以后由你镇贵北关，既如此——你若能抢在常斯明前头夺了照夜归，刘奉节占的弥州便由你镇守。”

&esp;&esp;齐凌兴奋得双目放光，“陛下等臣好信儿。”又道，“魏钟若早知道这回出来能动这两条大鱼，只怕宁死也不肯留在中京。”

&esp;&esp;魏昭道，“眼下机会给了你，你再不中用，要被魏钟笑到明年去。”又道，“陛下莫笑，魏钟是当真不乐意留在中京。”

&esp;&esp;“怎么了？”

&esp;&esp;魏昭道，“魏钟是陛下近臣，朝臣们不能揣摩圣心，便什么都寻魏钟打听，魏钟怎敢胡言乱语——难免就言语不善，这一来一去，能得罪的，不能得罪的，都叫他得罪完了。”

&esp;&esp;“打听？”姜敏来了兴致，“都在打听什么？”

&esp;&esp;魏昭一滞，还是齐凌口无遮拦，“眼下最叫人关心的，必定是辅政院宰辅人选呀。”

&esp;&esp;“难怪自打入京，便没一个人夸魏钟的好。”姜敏忍不住摇头，“这事寻魏钟打听有什么用——烧香烧错庙门了吧。”

&esp;&esp;“是不对路。”魏昭道，“那也没人敢同陛下打听，只得胡乱抓瞎。”

&esp;&esp;“辅政院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吗？”姜敏道，“北境辛简氏，西北两大匪首不值得问，都关心辅政院？”

&esp;&esp;“他们哪里是关心辅政院，他们那是在关心下一任相王殿下。”魏昭说着，心中一动，目光便不受控制地停在自家兄长面上——虞青臣垂着眼皮，掩在灯影深处，看不清神情。

&esp;&esp;魏昭调转目光，便见皇帝也偏着头看自家兄长，他在这个瞬间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什么真相，“陛下？”

&esp;&esp;“嗯？”

&esp;&esp;魏昭方才脱口而出，被皇帝一问才知失态，瞬间一颗心砰砰跳，灵机一动道，“今日既然说到此处，臣等想求陛下一个恩典——”

&esp;&esp;齐凌突然福至心灵，猜到他要问什么，忙摆手，“你自问你的，别带上我。”向姜敏道，“臣不想知道。”

&esp;&esp;魏昭一滞。姜敏倒乐了，“你知道他要什么恩典？”

&esp;&esp;“不就是想趁今日陛下高兴，打探相王人选么……”齐凌哼一声，“他魏昭出身白节，九族都空了，臣可是正经的涂水齐氏，活得正高兴呢。”便摆手，“臣不想知道。”

&esp;&esp;魏昭脸一黑。

&esp;&esp;姜敏道，“你要打听这个？”

&esp;&esp;魏昭原本想替自家兄第打听个事，听见这话对路索性就坡下驴，“臣不敢揣测圣心……又恐怕不能合陛下心意。陛下若有决断，不如同臣等透露一二——朝中虽人言纷纷，有臣等助力，倒可引向正路。”

&esp;&esp;“魏昭。”语气中透着极其不善——竟然是方才一言不发的虞青臣。

&esp;&esp;魏昭一惊，“兄长？”

&esp;&esp;“陛下待你如何——你怎么敢恃宠而骄，无故探问陛下之家事？”虞青臣冷冰冰道，“你当真以为九族空了，可以肆意妄为吗？”

&esp;&esp;魏昭唬得脸发白，爬起来翻身跪倒，“陛下恕臣，臣一时忘形——臣孟浪。”

&esp;&esp;虞青臣道，“你既知孟浪，回去抄圣人家训三十遍，焚于义父坟前——如若再犯，休说你出魏肃公门下。”

&esp;&esp;“是。”魏昭低声道，“兄长教诲，魏昭铭记于心。”

&esp;&esp;御辇气氛瞬间冻到冰点。姜敏拈着兔肉吃，等咽下道，“咱们夜话，这么正经做什么？”便道，“魏昭起吧。”

&esp;&esp;“……是。”魏昭战战兢兢爬起来，将功补过给皇帝续上热茶，又给兄长续上，等到齐凌时怨恨涌上心头，撂了茶壶懒怠管他。

&esp;&esp;姜敏又吃一时兔肉，放下箸道，“要探问相王归属，朝里现成有人——你们怎么不去问？”

&esp;&esp;魏昭刚挨骂，沉默是金。还是齐凌道，“是谁？”

&esp;&esp;姜敏侧首，目光便停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——虞青臣低眉敛目，整个人都隐在阴影中，只有一片鸦青的鬓角和半边雪白的侧脸被灯烛照亮。

&esp;&esp;齐凌一滞，“虞大人？”

&esp;&esp;虞青臣猛抬头。姜敏盯着他道，“虞青臣不通乩卜，却以神算入阁为废帝阁臣——靠的便是揣摩人心的本事。”她说着话，目光转回来，“你们想要知道朕属意之相王人选——不如同他打听。”

&esp;&esp;齐凌紧张地看向魏昭，却见魏昭也在看自己，此时两个脑子翻不出一个主意，便都僵着脸坐着。

&esp;&esp;虞青臣面色雪白，埋身跪倒道，“陛下此言，要臣如何承受？”

&esp;&esp;姜敏不去理他，转过话头道，“常斯明既然已经星夜赶往壁城——兵贵神速，咱们也不能耽误，都去睡觉，明日至少要赶一百里路程。”

&esp;&esp;魏昭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瘦得可怜的自家兄长，“咱们比常将军近壁城许多，陛下何需如此奔波？”

&esp;&esp;姜敏道，“早往壁山早早整军，预备打刘奉节一个埋伏。”

&esp;&esp;这话很对。魏昭不敢再劝，“是。”

&esp;&esp;齐凌站起来，同魏昭一处收拾妥当，临走见虞青臣还跪伏在地，“外头帐篷已经烧得热了，虞大人不如同我等——”

&esp;&esp;“他就在这里。”姜敏道，“挪动麻烦。”

&esp;&esp;齐凌一句“都收拾好了”话到口边又咽回去，布置了皇帝夜寝用物，又往熏笼里添过新炭，才和魏昭默默退出去睡觉。

&esp;&esp;姜敏道，“人已经走了，不必装了——还跪着给谁看？”

&esp;&esp;虞青臣身体一僵，半日迟滞地仰起脸道，“臣知罪……臣万死。”

&esp;&esp;“休说空话。”姜敏冷笑，倾身往榻边坐下，“你既然知罪——说说吧。”

&esp;&esp;男人道，“说什么？”

&esp;&esp;“我倒也想知道。”姜敏坐着，慢慢向他俯身过去，“以虞大人之推断，当今相王当立谁——”

&esp;&esp;男人紧张地抿一抿唇，想回避没敢，只能大睁双目，勉强同她对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