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陪伴病人并不像文艺作品里描述得那么感人肺腑，死亡和病痛如影随形，章若华一年比一年敏感易怒，到了最近这两年，更是阴晴不定，随时随地都能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。

&esp;&esp;陆照霜已经记不清妈妈骂过她多少次，但这是头一次，她被绝望击溃了。

&esp;&esp;整整四年的时间，最后得到的就是……“你盼着我早点死”这种指控？

&esp;&esp;“您说得对，是我配不上做您的女儿。”她木然地一字字道。

&esp;&esp;说完，也不管章若华在屋里砸东西的声音，她摔上门转身离开。

&esp;&esp;“接下来公布本次考核的分数。”

&esp;&esp;陆照霜猛然从思绪中回神，看向前方。

&esp;&esp;朱高远作为评审团代表，手握文件夹，正在宣读。

&esp;&esp;“第十二名，唐颖，7267分。”

&esp;&esp;唐颖把头埋进手里，无声地哭起来。

&esp;&esp;陆照霜对唐颖没有好感，但五年前那天的她自己，和现在的唐颖恐怕也没什么区别，自然也就没有落井下石的心情。

&esp;&esp;她默默低下头，焦灼地等待最后的结果。

&esp;&esp;一个个名次公布，都在意料之中，今天的演奏差异太悬殊了，几乎每个人都清楚，真正的悬念就在一二名之间。

&esp;&esp;“第二名——”

&esp;&esp;真正的决胜时刻，休息室内几乎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了朱高远身上。

&esp;&esp;陆照霜手指死死攥住了腿侧的礼裙，该死，她又开始耳鸣了。

&esp;&esp;“杰奎琳纳尔森，9689分。”

&esp;&esp;朱高远的声音混杂在嗡嗡的蜂鸣里，有些微的扭曲变质，她没有听错吧？

&esp;&esp;“第一名，陆照霜，9690分。”

&esp;&esp;她真的没有听错吧？

&esp;&esp;直到朱高远的脚步停在她面前，她才缓慢地抬起头。

&esp;&esp;“陆照霜，”朱高远郑重地叫出她的名字，表情仍旧严肃，眼神却温和而欣慰，“恭喜你，从今天起，你就是申城交响乐团的首席。”

&esp;&esp;她缓慢地眨了下眼。

&esp;&esp;下一秒，汪嘉文飞扑过来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，“恭喜你啊照霜！”

&esp;&esp;陆照霜被撞地踉跄几步，懵了下，迟疑着说：“啊……谢谢？”

&esp;&esp;汪嘉文无语，“你看你，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！”

&esp;&esp;后面的朱高远被逗得笑出声，几个评审团成员率先开始鼓掌，掌声一点点扩散开来，杰奎琳则眉飞色舞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。

&esp;&esp;陆照霜曾幻想过夙愿得偿的这一刻很多次。

&esp;&esp;然而，现在，一切都实现了，还被老师的祝福和朋友的拥抱环绕着，她却觉得有种古怪的抽离和眩晕。

&esp;&esp;高兴吗？

&esp;&esp;当然该高兴的吧？

&esp;&esp;她这么想着，慢慢攒起一个笑，伸手回抱住汪嘉文。

&esp;&esp;……

&esp;&esp;谢过所有的祝贺后，陆照霜终于得以脱身，换下礼服后就从音乐厅出来，她拿着钥匙径自去找自己的车。

&esp;&esp;只是万万没想到，她的车被别人堵在了里面，她围着对方的车转了一圈，也没看到联系方式，只好站在路边拦出租。

&esp;&esp;不知为何，今天这条路上过去的出租总是有客，眼见着天上的云越来越暗，恐怕马上就要下雨了，陆照霜难免有点焦躁，准备开始叫车。

&esp;&esp;手机刚拿出来，一辆闪着绿灯的出租就出现在街道尽头。

&esp;&esp;陆照霜眼前一亮，朝街边又站近了半步，伸手拦车。

&esp;&esp;出租车司机也看到了她，车子开始向街边偏过来。

&esp;&esp;然而就在距离她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，一辆黑色宾利从后驶来，高速越过出租，急刹在她面前。

&esp;&esp;眼熟得不能更眼熟的车，但开车的风格却陌生得像头一次见。

&esp;&esp;陆照霜一愣，就见车窗降了下来，里面露出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人影。

&esp;&esp;郁思弦衬衫挽在小臂，领口解开了两粒纽扣，看上去比平时仓促很多，连开口时的语调，都比平时快一点：“阿照，要去哪？”

&esp;&esp;陆照霜迟疑了下，有点为难，她不让家里的司机送她，就是不想让熟人知道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