冉总今天心情很差。
周一的例会上,松润集团的高管们在眼神交流中达成共识。
冉枉书心情确实很差,昨天是周日,他好不容易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高强度工作,但冉辞大清早莫名其妙就和他吵了一架,摔门出去,直到凌晨才回家。
哪怕知道正常小孩子都会有叛逆期,冉枉书还是被气得不轻。
以至于今天早上来开例会,他是带着情绪来的。
冉枉书冷着脸坐在椅子上听高管做汇报和本周工作安排,手机却突然响起。
看一眼来电显示,心情更差。
是冉辞的辅导员。
每次接到妹妹辅导员的电话,都没什么好事。
她又在学校犯了什么事?
“喂?什么事?”冉枉书拿起手机,一边接听电话,一边往会议室外走。
电话那边响着令人心惊的警笛声,杂乱的声音响了几秒钟,才传来清晰的人声:“冉总,冉辞身体状况出了很大问题,我们现在在救护车上,准备去市一医,护士说需要联系家属,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?”
这些话仿佛一记晴空霹雳,砸在冉枉书的心上。
他握紧了手机,飞速运转的大脑在短暂的沉默过后,给出看似冷静的回答:“让救护车带冉辞去松润投资的益睦医院,我二十分钟左右到。”
电话那头似乎在询问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,过了十几秒才回答:“好的,现在我们赶到益睦大概需要十分钟。”
冉枉书挂断电话,冷着脸快步回到会议室。
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简单交代:“你们继续,会议记录之后发给我,我有点私事,要先离开。”
副总柯元点头应下,起身目送冉枉书离开。
他看见一向冷静得情绪从不外显的冉总,离开时手在抖。
冉枉书手机没离开过自己的手,先给司机打电话,让司机在楼下等他。
又给松润医疗的研究所打电话,让所有研究员赶往益睦,随时待命。
坐在赶往益睦的车上,冉枉书不断看着手表。
仿佛现在每一秒的流逝,都牵动着他的神经。
不管冉辞和他怎么吵,不管冉辞给他惹多少麻烦,在这个世界上,冉辞都是他最重要的人。
出了什么状况会叫救护车?
冉枉书猜不到,可他知道妹妹现在的处境,不会很轻松。
她那么娇气,她那么爱哭,连吵架的时候都会泪失禁。
她现在会不会很疼?会不会很无助很委屈?
对未知状况的恐惧,让冉枉书的心开始焦躁。
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,竟然只有静静忍受仿佛被无限拉长的车程。
该死的想象力在这一瞬间变得那么张狂,每产生一个不好的预想,都会让冉枉书的心提起来一分。
手机再次发出震动,冉枉书颤抖着手,连续按了四五下,才终于按住了那个绿色的接听按钮。
益睦业务副院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:“冉总,二小姐已经到益睦了,在外科大楼五楼的重症监护室,绿色通道已经为您打开,请司机从二号停车场入口进入,跟随绿色地标可以直接到外科大楼门口。”
重症监护室五个字传入耳中时,冉枉书一阵头晕目眩。
“她······现在怎么样?”静默几秒,冉枉书才强压着自己声音的颤抖,询问副院长。
“抱歉,冉总,二小姐的检验报告还没有出来,预计五分钟后送达,二小姐目前因为不明原因陷入休克,我们正在全力抢救。”副院长斟酌着回答,但犹豫片刻,还是如实道:“冉总,我们可能会下病危通知书。”
“······”冉枉书脱力倒在后座,手机从掌心滑落。
镜片后的眼睛缓缓闭上,却依然能看出眼球的颤抖。
病危通知书不是死亡通知书,但它是给病人家属的一剂预防针。
也就是说,冉枉书要做好冉辞可能会不治身亡的心理准备。
等冉枉书赶到重症监护室外时,冉辞的检验报告同时送到了他的手上。
颤抖着手翻过一页页复杂晦涩的数据,冉枉书的目光最终落在结论上。
冉辞觉醒了精神力。
在这个根本不可能的年纪。
伴随精神力而来的,是她比常人反应更加剧烈的发情期。
没有提前预防,所以在第一次发情期时,她无法承受各项指标的骤然飙升,从而导致了休克。
但,这些并不是最大的问题。
看到结论的最后一句话,冉枉书摘下眼镜,滑坐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。
“所以,你们的结论是,她对市面上目前所有的抑制剂都过敏,同时会排斥绝大部分异性的信息素?”他双手捂着脸,冰凉的话语从指缝泄出。
那其中藏着的绝望,无法言说。
对抑制剂过敏,排斥异性信息素,那就证明冉辞没有安全度过发情期的方式。
他的妹妹终于如愿以偿觉醒了精神力,可她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,就要死在第一次发情期中。
“抱歉,目前来说,是这样的。”副院长低下头。
冉枉书沉默良久,才又开口:“研究员呢?”
“他们拿到了二小姐的血液样本,现在在检验科讨论是否能在短时间内研发出适合二小姐的抑制剂。”
“有······希望吗?”冉枉书轻声问。
副院长抿唇,他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之后,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意味着什么。
可即便如此,他也不敢欺骗冉枉书,只能如实回答:“目前讨论下来的结果,是可能性趋近于零。”
冉枉书吐出一口浊气。
心在这一瞬间,沉入谷底。
那他活着的意义,又在哪里呢?
连冉辞自己都不知道,她的存在,是冉枉书活着唯一的执念。
给她更好的生活,给她无忧无虑的未来,给她想要的一切。
冉枉书的心,从始至终都只为她跳动着。
他要怎么才能割舍得下冉辞?
要怎么才能割舍得下那个教会他什么是亲情,那个告诉他什么是责任,那个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,驱散他生命中的阴霾的女孩?
“冉总!冉总!”
恍惚之际,冉枉书听见有人在叫他。
“说。”冉枉书没有抬头,依旧沉浸在绝望之中。
“刚才我们拿您的血液样本和二小姐的样本做了试验,没有发现排斥现象,如果、如果您不介意的话,由您辅助二小姐度过发情期,二小姐会有很大的希望能够在初次发情期中存活下来,这样我们也会有更多时间为二小姐研发合适的抑制······”
研究员话未说完,冉枉书就猛地起身抓住了她的肩膀。
他的眼睛里挂着血丝,手指掐入研究员的肩膀,“我需要做什么?告诉我,我需要做什么?!”
不管要做什么,只要能让冉辞活下来,哪怕是要他的命都可以。
“要根、根据程度而定,可能只需要您的信息素,可能需要一些肢体接触,再严重的话,可能、可能要通过性交的方式······”研究员被捏痛,但对上冉枉书眼中疯狂,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。
可他们是亲兄妹。
性交,意味着乱伦。
可是那点该死的道德,怎么比得上冉辞的命?
冉枉书放开了研究员,靠在墙上闭上眼,“我可以带她回家吗?”
益睦是松润投资的,这里所有的消息都可以做到密不透风。
但,他要给妹妹留最后一丝体面。
妹妹和他一样,是骄傲的。
事情发展到现在,已经足够让冉辞难堪了。
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,负责抢救冉辞的医生走出来,摘下口罩。
他看了冉枉书一眼,这才看向副院长,小声开口:“我们注射了少量镇定剂和调节激素的药物,冉小姐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到正常值区间内,但是如果再找不到能够被冉小姐身体接受的信息素,情况会迅速恶化······”
副院长当机立断,看向冉枉书:“冉总,目前的情况,您可以带冉小姐回去,但我们需要安排一支医疗小队跟随您一起,以免冉小姐出现紧急状况时,短时间内难以赶到医院。”
“行。”冉枉书低声应下。
隔着玻璃,他能看到重症监护室里的妹妹。
苍白的小脸,手上扎着点滴,身上贴着各种数不清的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。
看上去那么可怕。
又那么狼狈。
如果妹妹醒来,她肯定不愿意看到她自己那么狼狈的模样。
他要带她回家。
那个属于他们的家。
。
冉辞醒来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。
身体里像是有火焰流动,每一处都烫得吓人。
内脏被灼烧一样,疼得厉害。